《鋒面雨》由作家王心鋼、廖春艷共同創作,講的是長征后南方的革命故事。有關紅軍長征的書很多,但多是記錄二萬五千里長征過程的,對于長征中留下的人卻關注較少。在強大的“清剿”力量面前,這些“留下的人”是不容易的,他們不僅要艱難地活下去,還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。
評論家溫阜敏表示,當他看到這部歷史與藝術交融而成的作品后,感觸頗多。作者善于把握天時地利人和條件,乘時代呼喚紅色文學的東風,選擇以本土為主的紅色題材填補空白,讓讀者了解革命的初心與踐行。同時,作品還整合了一系列的歷史文獻、回憶錄、傳記等,梳理了三年南方游擊戰爭的歷史脈絡,描繪出了一幅完整的南方革命的基因圖。
今天,讓我們來品讀《鋒面雨》第三章:突圍。
1
轉眼到了1934年11月初,在蔣介石的軍隊向中央蘇區最后一個縣城——會昌進攻時,為了“興奮中央革命根據地群眾,提高他們的信心”,項英將紅二十四師以及瑞金、會昌縣的兩個獨立營,集結在會昌謝坊左側的彎塘崗,打了一場伏擊戰。這一仗殲滅了敵人半個旅,擊潰另半個旅。
捷報傳來,項英非常高興,說這是紅軍主力長征后中央蘇區打的一場大勝仗,連稱:“好,好,有機會再打那么一仗,讓蘇區群眾受到鼓舞,讓敵人不能長驅直入。”
可陳毅并不認為這是一場大勝仗,因為紅軍傷亡也不小,并且暴露了主力紅二十四師的目標,蔣介石的大軍隨時可能殺過來。為此,他感到憂心忡忡。
果然不出陳毅所料,敵人集中四個師的兵力,跟蹤圍擊紅二十四師,并于11月23日占領會昌。
本來中央紅軍向南方突破時,余漢謀把粵軍全部撤到廣東境內,贛南大部分地區空出來,非常有利于留守紅軍的發展。項英也注意到這點,曾動員了一部分武裝力量和工作人員到信豐、安遠一帶做工作,爭取這一地區。可是此刻在他心里頭,保衛蘇區還是第一位的,因此他把紅軍主力和基干隊伍仍然集結在“三角地區”作消極的防御,而沒有轉向贛南一帶作積極的進攻、開辟新的游擊根據地,從而錯失良機。等項英明白過來,想往南方發展時,碰到了精銳的粵軍,一場惡戰勢必難以避免。
贛縣小坪牛嶺是于都通向贛粵邊游擊區的一道重要關口,距蘇區杜溪只有三十多公里。余漢謀回防后,即令第二師派部隊扼守此地。可第二師師長葉肇并不以為然,認為紅軍主力已離開贛南,留下的“土共”興不起什么大浪,只安排教導團駐防牛嶺一帶,其中教導團第一營駐牛嶺(贛州西北約四十公里),第三營駐畬嶺,一、三營駐地大約相隔十五公里,而他和教導團長鄧琦昌則早早跑回廣州準備過年了。
倒是留值的副師長黃植楠為人小心翼翼,1935年1月27日晚給第一營營長沈干雄打來電話:“你營地處最前緣,接近老蘇區,要加強構筑工事,預防赤匪利用春節期間,我軍戒備疏忽,向我軍突然襲擊。”
沈干雄不敢怠慢,即部署各連在村的邊緣挖散兵壕,以防萬一。
獲悉敵人守衛不嚴,項英即集中紅二十四師和獨立三團、獨立十一團共計五個團的兵力進攻牛嶺,以圖占領這一戰略要地。
紅二十四師師長周建屏大意輕敵,令部隊呈縱隊排開,吹著軍號向牛嶺大踏步前進,一路浩浩蕩蕩,這無形中給敵人報了信。
1月28日下午3時,沈干雄接到駐馬嶺“鏟共團”隊長的報告,說紅軍主力要來打牛嶺,嚇得倒吸一口氣,立即布置所屬三個連應對,趕緊搶占牛嶺村最高點牛嶺坳,并向三營求援。戰斗就此打響。
本來紅軍方面已走了一天的路,士兵十分疲勞,應稍休息一下,弄清敵情后再投入戰斗。但打前鋒的獨立三團團長徐鴻是個冒失鬼,見到敵人便令部隊往前沖,開打起來。負總責的二十四師師長周建屏既不制止,且指揮失當,除以一團埋伏于唐村至牛嶺大道旁打擊增援之敵外,仍以行軍縱隊向牛嶺圩場沖去,造成兵力分散。
結果,粵軍在遏制紅獨三團的進攻后,再以反沖鋒將獨三團沖垮。潰散的獨三團又將后續部隊沖亂。粵軍一個連像只餓狼般猛打猛沖,竟然沖到師部指揮陣地,周建屏撤退不及被打傷。所幸,政委楊英率直屬部隊頑強抵抗,才把粵軍擊退。第二天,潰散的部隊陸續集中,但已元氣太傷,只好撤離。
這一仗打得“烏龍”,雖然紅軍先頭部隊先占領制高點,但由于部署失當,紅軍五個團竟然打不過粵軍一個營,傷亡五六百人,損失槍支五六百支。這場戰斗卻是余漢謀入贛“剿共”四年來,給紅軍造成傷亡較大的一次。當前方戰報報到廣州,葉肇喜出望外,率教導團長鄧琦昌去見陳濟棠報功。陳濟棠鼓勵道:“我們的軍隊,就是要訓練成這樣精良的軍隊,要以一當十,以少勝多。”
而紅軍這邊,項英把周建屏狠狠訓了一頓,稱牛嶺戰斗是“不應有的慘敗,而且是不應有的戰斗”。
牛嶺之戰是中央紅軍戰略轉移后在中央蘇區采取大兵團作戰的“最后一仗”。隨后,壞消息不斷傳來。中共江西省委、省蘇、省軍區機關部隊2000余人在寧都小布地區被敵4個師圍困,省蘇主席劉啟照、省軍區司令員李賜凡等犧牲,僅省委代理書記曾山率兩個團先行突圍。
項英清醒了,開始認識到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與蔣軍刀對刀、槍對槍地硬拼,必須迅速改變斗爭方式學會打真正的游擊戰,否則留下來的老本將全部賠光。他終于采納陳毅提出的要迅速地全面轉入游擊戰爭的意見,部署各地轉入游擊戰爭,“獨立自主”地開展工作。
然而如何開展“獨立自主”的游擊戰,誰也沒有底。
項英要陳毅寫一個全面轉入游擊戰爭的指示,以中央分局的名義發到各省委和特委。可是晚了,中央革命根據地已被敵人分割包圍,交通斷絕;和湘贛、湘鄂贛、贛東北、閩北等蘇區的電臺也叫不通了,“指示”無法下達。
時近年關,北方寒潮來襲,整個江西氣溫急劇下降,天氣特別地寒冷。早上起來,屋頂上鋪著一層白霜。山頂上結下厚厚冰雪,冰層壓得人透不過氣來。在一叢灌木上,一只麻雀凍死在那里,外表被冰裹著,形態栩栩如生,成了“冰雕”。
比冰雪更寒冷的整個戰爭形勢。從南北對進的國民黨軍沿貢水的于都、會昌段兩頭挺進,把“三角地區”分割成數塊,中央軍區機關及所轄部隊近萬人被壓迫在于都南部的狹小地區內,有被殲滅的危險。
項英召集中央分局、中央軍區的成員經過多次討論,—致認為必須突圍,但向哪里突圍,意見分歧卻很大。
項英堅持認為,變動中央給予我們的任務.只有得到中央的批準,才能執行。
作為分局領導人,項英不敢擅自作主,多次致電請示中央下一步的做法,卻一直沒有回音。在1月30日給中央的電報中,項英焦急而迫切地寫道:“屢電諒達,無一回復,令人不解,中區環境口益緊急,遲延不決是最有害的。”
項英沒想到中央紅軍處境也十分艱難,湘江一戰讓紅軍損失慘重,與湘西賀龍部會合的意圖也被打斷,已無暇顧及他們。
2月4日,大年初一,中央分局機關退守到“三角地區”的中心地帶——于都縣禾豐地區的黃龍井塘村,度過了他們在蘇區的最后一個春節。
井塘村是個典型的客家大屋場,有九廳十八井之稱。雖然偏僻點,生活也艱難,但村民們仍然殺豬宰雞做糍粑放鞭炮貼春聯,把年過得熱熱鬧鬧的。房東李大嫂給項英和妻子張亮送來了新打的糍粑。項英夫婦則送給她一件張亮從上海帶來的短襖。李大嫂抱著這身洋衣服,笑得半天合不攏嘴巴。
2月5日正好是立春,雨霽初晴。項英在焦急中終于盼到了中共中央書記處發來的“十萬火急”的回電。
電文中明確指示:“分局應在中央蘇區及其鄰近蘇區堅持游擊戰爭。”“要立即改變組織方式與斗爭方式,使與游擊戰爭的環境相適合”;同時決定“成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中區分會,以項英、陳毅、賀昌及其他二人組織之,項為主席。”明確了陳毅在軍隊中的領導地位。
陳毅反復揣摸著電文一句一字,其中有毛澤東的影子,說不定毛澤東又重回到軍事指揮位置上來。后來才知道,陳毅猜得沒錯,中央正在開遵義會議,博古、李德的錯誤路線遭到批判。不過,中央的答復有些姍姍來遲,這使項英他們錯過最好的突圍疏散的機會。
手持中央的電示,項英心里有了底,他先向全體機關人員傳達了中央的指示,說:“我們要分散突圍,以后各自要獨立作戰,不能靠上面指揮,因為條件困難了。要保存有生力量,不能硬打硬拼。我看指揮機關精干些更好,這中區分會負責人就由我與陳毅同志、賀昌同志三人擔任,其他領導人和機關人員隨部隊疏散,年老有病的到白區就醫。突圍部隊的作戰就要靠你們自己了。”
中央的電文,成了最好的新年禮物。浪漫而樂觀的瞿秋白提議,在突圍前夕組織最后一次文藝演出。“我們無論如何也要熱鬧一回,總不能無聲無息地離開蘇區吧?”
項英想想有理,便答應了。
2月7日晚上,隨隊的火星、紅旗、戰號三個劇團舉行了文藝匯演,村民們送來了門板、桌椅,搭起了一個有頂棚的舞臺。
夜幕降臨,山風習習,細雨蒙蒙,松明子點了起來,明亮的煤汽燈懸掛在舞臺兩旁。四面八方的群眾冒雨趕來看戲。三個劇團在熱烈悲壯的氣氛中表演了一個個拿手的節目,有話劇、舞劇、大鼓詞,還有小提琴獨奏、口琴獨奏和樂器合奏等。形勢逼人,誰都清楚,演的看的都很投入很珍惜。
夜色漸深,雨也越下越大,但誰都舍不得離開,演出持續了整整三個多小時,演到高潮時,臺上臺下一片歡呼。演出結束后很多人抱頭痛哭。明天,各路突圍部隊將陸續出發,從此天各一方,生死難卜。
那晚,項英和妻子張亮也是依依不舍。張亮是個二十多歲的川妹子,長得清純漂亮而潑辣。她是項英在上海當全國總工會主席時認識的。1931年底,項英從上海來蘇區的,她正懷著孕,只好留在上海待產。一年后,她抱著半歲不到的女兒來瑞金找項英,兩人在蘇區度過美好的時光。不巧的是,就在主力紅軍戰略轉移之際,她又有了身孕。她反應很大,不停嘔吐酸水,行動十分不便。
項英說:“我已和陳毅同志商量,派一個便衣排護送瞿秋白、何叔衡和鄧子恢三位年老有病的領導同志離開蘇區,轉到上海白區去隱蔽。你也隨同前往。梁柏臺妻子周月林是個護士,隨隊照顧你們,”
張亮在項英懷里鬧著說:“你不走,我也不走。”
項英心中不舍,嘴里堅持說:“我是負責人,沒有中央的命令不能離開蘇區一步。而你很快就要分娩,很難適應山區游擊生活。再說領導的家屬都要帶頭疏散,陳毅的妻子賴月明早就疏散了,你更不能留下來。”
張亮知道項英向來說一不二的,只能含著淚答應了。
2月13日,中央再次來電,催促他們分散突圍。由此,2月17日,中央分局召開緊急會議(禾豐會議),傳達討論中央指示,決定分九路突圍。具體布置是:
由少共中央分局書記李才蓮率獨立第七團,由會昌穿過封鎖線,經(長)汀瑞(金)邊轉至閩贛軍區進行游擊戰爭;
由中央分局委員陳潭秋及譚震林率紅二十四師4個連,到閩西與張鼎丞部會合,堅持閩西游擊戰爭;
由中央分局保衛局長汪金祥率紅二十四師4個連,至尋鄔以南及蕉嶺、安遠、武平一帶開展游擊戰爭;
由原湘贛紅八軍軍長李天柱等率紅二十四師4個連,進至尋(鄔)南游擊區,并向廣東東江地區發展;
以紅二十四師的兩個連,挺進三南(龍南、定南、虔南),建立三南游擊區;
由中央軍區參謀長龔楚等率紅二十四師第七十一團(約9個連)越過南安江,經贛粵邊之油山轉至湘南,收容紅三十四師在西征中失敗的隊伍,并在該地區開辟游擊區;
由獨立第三團團長徐洪、政治委員張凱率該團越過信豐河,到湘贛邊開展游擊戰爭;
由中共贛南省委書記兼贛南軍區政治委員阮嘯仙、贛南軍區司令員蔡會文、政治部主任劉伯堅等率贛南軍區機關及獨立第六團,留贛南堅持游擊戰爭;
由中央分局書記、中央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項英,中央分局委員、中央政府辦事處主任陳毅,中央分局委員、中央軍區政治部主任賀昌率紅二十四師第七十團(團長由紅二十四師師長周建屏兼、政治委員楊英)在贛南、閩西穿插游擊,并指導各地斗爭。
2
2月19日,項英正式下達突圍命令后,各路人馬開始分頭突圍。可大家行動并不積極,總是拖泥帶水的,有些人突圍不出去,又倒了回來。項英又急又惱:“怎么能這樣呢?眼看包圍圈已經越縮越小,再不突出去都會死到一塊,一定要給革命留下火種。”
經左勸右說,各突圍隊伍又陸續上路。
項英、陳毅所率領的中央分局這一路是最后突圍的,它由中央軍區直屬隊和紅二十四師第七十團組成,共編為四個大隊,原計劃穿過會昌封鎖線,向福建長汀方向突圍。
突圍前,還有200多名重傷員留在禾豐、上坪山區。這些重傷員頭上扎著藥布,手上或腿上吊著繃帶,一個個圍在一起,手里高舉著一張足有三米多長的大標語,上寫著“死也不離開部隊,立即上前線與敵人拼到底!”傷員們用手指拈上自己傷口中溢出來的血,或寫下自己的名字,或按上自己的手印,“死也要跟部隊死在一起”。
這讓項英有點措手不及。
項英找到陳毅:“陳毅同志,傷員的工作由你親自去做吧,這方面你是行家。給他們一些錢、糧食和常備的藥品,再給五斤鹽,各自疏散吧,能回家的回家,不能回家的就動員到老表家去。”
陳毅自己也是傷員,更理解傷員的心情。他拄著拐杖一拐一拐來到安置傷員的大祠堂,看著一個個頭上手上腳上綁著繃帶纏著紗布卻仍然斗志昂揚,誓死不肯離開的戰士,陳毅心里五味雜陳,他不愿意說太多大道理,只是作了懇切坦誠的動員:“蘇區這回真的要垮了,部隊也要分散成一支一支小隊伍突圍。敵人很快就要攻占這里。但是江西根據地的失敗,不等于中國革命的失敗,中國革命是一定會成功的。我們的主力紅軍并沒有被消滅。三五年后,只要紅軍還在,革命的火種不滅,革命的高潮一定還會到來。那時候,我們就會大大發展。現在是嚴重關頭,是最險惡的時候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人燒。同志們千萬珍重,千萬珍重,珍重自己,珍重革命的事業。做勝利時英雄容易,做失敗時英雄不易,革命的路靠自己走,同志們要有做失敗英雄的勇氣。你們分散到老表家躲藏起來,先把傷養好,以后可以來找我們。即使萬一犧牲了,只能犧牲一個。只要有的同志還活著,同志們將來一定會替我們報仇的。”說著說著,他的淚嘩嘩地流出來。
陳毅的話像是拔火棍,傷員們聽著聽著,心里的炭盆又被重新點燃。
有傷員喊:“只要告訴我們真實情況就行。”
有人喊:“中國革命有希望,我們自己就有辦法。”
有人講了一句怪話:“我們都是些傷兵殘將,成了隊伍的負擔,當然是想把我們一腳踢開啦!”
他的話立即遭到斥責,幾個人同時喊:“不要講了,大敵當前怎么講這個有鳥用?”
陳毅抹干眼淚,回頭對當地干部和群眾動員說:“老表啊,你們就把這些傷員帶回家去吧。他們一個個都是好小伙子,做兒子也好,做女婿也好,傷好了,多一個勞動力,也多一個報仇人。”
“那行。”“放心吧,錯不了。”蘇區的老鄉都很樸實都是好樣的,扶的扶,背的背,抬的抬,把一個個傷員接回了家……
安置好傷員后,項英和陳毅率部向福建長汀方向突圍,但此時離他們決定分散突圍又過了大半個月,想走也不是這么容易了。
正是雨水連綿的春季,天氣反復無常。他們到達安遠縣天心圩時,遭粵軍阻擊,加之安遠河水猛漲,突圍受阻,只好于3月9日改道來到于都縣上坪村。
下午1時,項英有些傷感地說:“這是中央蘇區的最后一個鄉村了,無論如何也要向中央發個電報,得到批準后再走。畢竟這一走,就要離開中央原來劃定的‘三角地區’,徹底離開蘇區了。”
陳毅點頭同意了。
可是兩名報務員輪流呼叫了足足兩個小時,直到下午3時,還是聯系不上中央的電臺。天正下著瓢潑大雨,四面槍聲不斷,情況萬分危急。賀昌幾次來催,說再不走就走不脫了。可是項英還是無動于衷。
賀昌是山東人,脾氣急,請求說:“項英同志,就讓我帶兩個大隊作為第一梯隊先走吧,搶在天黑前渡過梅村江,沖出包圍圈,給分局機關開路。”
項英還是默然。
陳毅見狀,開口道:“我看這主意行。隊伍不要擠在一起,免得給敵人包了餃子。”
項英看了賀昌一眼,冷淡地表態道:“你們要走就都走吧,我項英在沒得到中央同意前,是決不離開蘇區的!”
見他如此執著,陳毅表態說:“行,項英同志,我和你一起等。讓他們先撤退吧!”說罷向賀昌揮揮手,示意他先走。
賀昌無語地向他們敬了最后一個禮,和紅二十四師師長兼七十團團長周建屏、政委楊英帶著兩個大隊先上路了。
賀昌走后,報務員仍然“嘀嗒嘀嗒”地不斷地呼喚著黨中央。陳毅和項英守在電臺邊,任遠處槍聲此起彼伏。
下午4時多,報務員激動地喊道:“聯系上了,和黨中央聯系上了!”
項英猛地站起,大聲下令:“馬上把我們擬好的突圍部署向中央報告,告訴他們,敵人正向我們圍攻,請中央立刻回復。”
隨著報務員有節奏的擊健聲,電波迅速飛向遠方。項英來回踱著步子,計算著對方從電文接收到翻譯、向上報告,再到中央領導作出決定等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。這時間就是生命啊。
陳毅為緩解內心的焦急,在棋盤上打著棋譜。
下午5時,中央終于回電,報務員接到電文后卻傻眼了,中央改用了一套新密碼,他們因沒有新密碼本根本無法譯出回電內容。
項英再也忍不住了,氣得大罵,那罵聲比天上雷聲還響。讓人真正領略“天上九頭鳥,地下湖北佬”的厲害。讓他發泄完后,陳毅指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雨說:“還是趁天黑準備突圍吧,設法趕上賀昌他們。”
項英這才冷靜下來,馬上組織余下的兩個大隊突圍。
通訊班長指著笨重的電臺請示:“電臺怎么辦?”
項英沒好氣地說:“沒有新密碼,電臺就是累贅,不能留給敵人。立刻埋掉電臺,燒毀密碼。通訊班解散,人員分散到各個戰斗班去!”
陳毅一直記得1935年3月9日這一天,由于失去電臺,他們不僅和中央失去最后的聯系,而且和周邊的游擊隊失去了聯絡,再也無法通過電臺直接指揮隊伍。一個個各自為戰,像是陷于孤島中。
接下來的突圍,心情更是糟透了,且不說整整等了一個白天等中央的答復到頭來得到一個“打不開”的答案,從此和中央天各一方,一切得靠自己。就說那晚突圍,他們剛起步就遇上傾盆大雨,所帶的雨具根本擋不住那風雨,一個個成了落湯雞。
由于天黑雨大,四周環境模糊,平日清晰可見的道路和稻田已成一片汪洋,這給行軍帶來極大困難,一路跌跌撞撞,走了兩個鐘頭才走了五里路。陳毅因身上傷口末全愈,拄個拐杖跟著隊伍趕,更是一步一滑一步一摔,倒是爬的時候多,走的時候少。
隊伍連滾帶爬地好不容易下了山,剛走到一個莊子前面,莊子里手電筒一閃,接著便打來一陣槍。隊伍立刻散開,連項英也不知所蹤。
不用說,這個莊子里的是敵人,要是自己突圍的隊伍,決不會在這樣的黑夜里打手電筒的。但等了一會,并沒動靜,怎么回事呢?陳毅命令營長派人去偵察。
營長沮喪地說:“報告首長,隊伍散了,我現在抓不住隊伍。”
陳毅心急,一把抓住身邊一個人,問他是什么職務?他說是排長。
陳毅命令道:“排長同志,你立即帶一個班進莊搜索,把情況弄清后回來報告。”并鼓勵說:“革命的同志就在這種當口看。”
“是,首長。”那個排長十分干脆,立即出發了。他帶一個班摸進莊去后,才知道是一群家丁。他們以為國軍來了,打著白旗,準備歡迎,后來看清是紅軍排長后,便白著臉解釋說:“別誤會,我們也是設法子。你們來了,我們一樣歡迎。”
天上像漏要底似的,雨下個不停,時間已是午夜12點。陳毅遇到一些從前面撤回的戰士,一問原來是賀昌先帶走的兩個大隊的戰士,他們被打散了,陸陸續續往回撤。從這些人口里,知道賀昌所部已過了河,但過河后打得很激烈,隊伍沖散了。有些掉隊的戰士,不知道隊伍哪里去了,只好退了回來。
估計追趕賀昌是追不到了,再過河時間也不夠。清點所剩下的隊伍,只剩二百多人。由于情況不明,陳毅和營長商量了,決定退回原出發地上坪再作打算,免得誤入敵人的突擊圈。好在半路上遇到項英所帶的一部,兩部重新會合,陳毅心里才有些踏實。
事后打聽,賀昌率兩個大隊剛過江不久就遭敵伏擊,部隊被打散。賀昌收攏部隊行至會昌歸莊,誤入敵軍預伏的包圍圈,又一次被打散。身負重傷的賀昌,不愿束手就擒,便拼盡全力高呼“紅軍萬歲”,用最后一顆子彈結束了自己年僅二十九歲的生命。
賀昌是中央分局“三人領導”之一,他參加過南昌起義、廣州起義,能文能武,是一位年輕有為的高級將領,如今出師未捷身先死,連遺體也無法幫他掩埋,項英、陳毅皆感到深深的遺憾,只能對著他犧牲的方向,默默致哀。
后來,陳毅在一張舊的國民黨《中央日報》(1935年3月14日)見到這樣的記載:“會昌十一電,巨匪賀昌已于十日晨在會昌歸莊經第八師擊斃,尸首當晚畀至會昌城。”這才最終證實賀昌的犧牲。
3
第二天早晨,項英、陳毅一合計,發現情況更嚴重。敵人主力已到仁風山區中心地區牛嶺、馬嶺一帶,四處搜山抓人。
羊腸小道上,盡是些驚惶奔逃的難民。從這一個莊子逃到那一個莊子,從大莊子逃到小莊子,越逃越恐慌。老人、小孩、失掉聯絡的戰士、傷員,再加上牛馬牲畜,擠成一團。東邊響槍往西跑,西邊響槍又往東逃,山徑路陡,平常就不好走,現在人牲混合,不是人踩了人就是馬踩了馬,亂成一鍋粥。有個“工農劇社”女演員,拿個梭鏢,想維持秩序,才一開口,就被人馬卷走了。
鑒于這一嚴重情況,陳毅對項英說:“我們不能盲目突圍了,必須找一個熟悉當地情況的向導才行。”
項英有些惱火說:“事先沒準備,現在到哪里去找?”
陳毅建議:“敵人已設置了重重包圍圈,二百多人一起走,目標大,容易暴露,必須分成幾個小組,現在我們只能八仙過海,各顯神通了。沖出去一個是一個,總比抱在一起被敵人當活靶子強,項英同志,你說呢?”
項英冷靜下來:“我也是這么想的,長汀方向不能走了,只能朝贛粵邊突圍。”
陳毅說:“那就到油山去吧,那一帶我較為熟悉。”
白天不能行動,他們便在村里等待天黑。快點燈時,哨兵押進來一個人,說像是白狗子的探子,可他口口聲聲嚷著要見“陳毅同志”。
陳毅用油燈一照,見那人頭帶破鋼盔、衣衫襤褸、面黃肌瘦、赤著雙腳,活脫脫一個“叫花子”,便問:“喂,你是哪個?”
那人一下聽出了我的口音,大聲喊道:“陳軍長,我是曾紀財啊,你不認得我了?”
陳毅湊前一看,真是曾紀財啊,高興地說:“好小子,你怎么是這付模樣?”
曾紀財取下破鋼盔,抹著淚說:“首長啊,首長。我終于找到你們了!”說著,失聲大哭起來。
陳毅想起來了,1930年7月,他在贛粵邊組建紅二十二軍時,這個曾紀財在牛頸區任中共區委書記。許多青壯年在他帶領下參加了紅二十二軍,受到上級贊揚。后來他被調回地方,擔任新設的代英縣縣委書記。陳毅叫他坐下:“同志哥,先不忙著哭嘛。你一個縣委書記怎么到了這個地步?”
曾紀財抹了一把涕淚。說:“一言難盡。能否給我點水喝?渴死了。”
陳毅親自給他倒了一缸熱開水:“有話慢慢說。”
曾紀財一口把水喝光,定了定神,說:“我原本在代英縣做縣委書記做得好好的,上頭突然來人來檢查工作,說我是嚴重機會主義。斗了很久,這也錯,那也錯,縣委書記撤職了,要我去勞動改造,罰我到紅軍去搶擔架。抬了兩三個月擔架,說我工作還不錯,升了擔架隊長。中央紅軍撤退時,叫我押一批土豪劣紳往地方上送,走到半路,敵機來炸,土豪劣紳跑了一半。我想,這下子完啦,更證明我是機會主義了。紅軍走了,地方上不要我。拿著寫著是個嚴重機會主義者的介紹信,誰都不肯收留。這里推,那里推,眼看著就要把我推出革命隊伍了。”
陳毅問:“你為啥子不回家鄉?”
“回得去嗎?拿著這種介紹信回到家鄉又能怎么辦?當地的土豪劣紳跟我血海仇深,我跟土豪劣紳勢不兩立。我全家都被反動派殺了,房子也叫反動派燒了,老婆本來也當了紅軍,但在撤退的時候犧牲了。再說,離開黨,離開革命隊伍,我這個人活著還有什么用?”
“那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?”
“中央紅軍走了后,白狗子到處抓紅軍,還把一個叛徒的口供印成傳單用飛機滿山遍地散發,我撿了一張,上面寫著,活捉項英、陳毅懸賞五萬銀元。我推斷老首長留下沒有走。心想,找到老首長,也許能收留我。我一路找到瑞金,瑞金已經被敵人占了。又打聽到老首長到仁風山來了,便撿了破鋼盔一路討飯,討到飯,就用鋼盔熱一熱吃,討不到,就把鋼盔戴在頭上遮風雨,好容易到了這里,總算找到老首長了。”說著,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敵人的傳單。
陳毅接過一看,上面果真印著他和項英的黑白照片:“呵,我們倆真的值五萬大洋啊。”
一句話逗得大家笑起來,氣氛也輕松了些。
“現在白狗子為了抓到二位首長,真是絞盡腦汁啊!他們不僅四處散發懸賞傳單,還挨家挨戶搜索,盤查,恐嚇老百姓。”曾紀財又詳細地說了一些外面的情況。正說著,肚子咕咕作響,他尷尬地笑了笑說:“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。”
陳毅讓警衛給曾紀財弄點吃的,又安慰說:“老曾啊。斗你右傾機會主義是錯誤的,你不是機會主義。中央蘇區失敗了,將來會重新檢討總結的。現在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,你就不必去計較了!”
“我還怪什么?垮的垮了,死的死了,我還怪什么。只要老首長肯收留我,我就跟著老首長從頭干起。”
“這就好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。中央蘇區的失敗,不等于中國革命的失敗,中國革命是一定會成功的,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。我們要吸收教訓,另想辦法,爭取革命的勝利!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如何突圍出去。你對這一帶的路熟不熟?”
“我是信豐本地人,參加革命以前又跑過行商,對這一帶很熟哇。”
“那太好了。”陳毅興奮地說道:“你趕緊吃點東西,你邊吃邊聽我講,等你吃完我們就上路。”
曾紀財弄明陳毅要到油山的意圖后,咽了一口飯說道:“敵人已在上坪一帶設下多重包圍圈,兩位首長要順利到達贛粵邊的油山,就必須化裝經過敵人的封鎖線。這樣,人越少越好。正面過河怕不行,可以繞到上游去偷渡,我有把握。”
項英對曾紀財不熟悉,對他的建議未置可否,而是把咨詢的目光投向陳毅。
陳毅明白項英心里的顧慮,現在形勢越來越嚴峻,不少同志就是因為叛徒的出賣而身處險境的,可是陳毅對曾紀財的為人和品質十分了解,認為他是可信任的,便信任地對曾紀財說:“行,就我和項英同志兩人跟你走,一路由你安排,一定要確保項英同志的安全,不能有任何差錯。”
曾紀財化手為刀,在脖子上比劃說:“放心吧,就是砍下我的腦殼,也要保證兩位首長的安全。”
陳毅和項英在旁邊商量了一會,決定部隊由大隊長帶領,分散突圍。他們兩人則隨曾紀財單獨走,這樣機動些,也不影響大隊伍的行動。
隨后,項英對隨身的幾個警衛員說:“當前形勢十分緊張,不能集體行動了,明天就要分散突圍。但不管怎樣,一定要堅持斗爭,相信革命一定會勝利。你們抓緊睡覺,天亮好行動。”
警衛員們緊張了一天,又累又乏,很快睡著了。
半夜時分,項英和陳毅穿上當地百姓衣服,趁警衛員都睡著后悄悄上路了。他們兩人身上各綁著一個裝錢的布袋,里面都是黨的經費。
曾紀財輕車熟路,帶著他倆。專門揀敵人不知道的崎嶇小路走。
這是個漆黑的雨夜,伸手不見五指,山路崎嶇,地面上的泥土經雨水沖刷浸泡后變得十分松軟,而且藤蔓遍地,稍不留神就有滑倒或絆倒的危險。項英眼睛近視,陳毅腿上負傷,曾紀財一路摻扶著陳毅,三人走得很慢,還是摔了無數個跟頭,成了“泥人”、“水人”,但已顧不得這么多了,只要能突圍出去,保住性命就是勝利。
眼看山下到處是敵人,曾紀財把他倆帶進大山深處的山洞里先藏幾天,打算等敵人松懈下來再走,這樣比較安全。白天,他們從山洞往下望,可以清楚地聽到搜山的敵人虛張聲勢的喊叫,到晚上,漫山遍野都是敵人點燃的火光。只有下雨時,才算清靜一點。陳毅感慨到,之前怕雨,下雨路滑不好走;現在盼雨,一下雨,敵人就不出來,心里才能舒坦一點。
一個星期以后,山里又恢復了平靜,曾紀財冒險出去偵察,發現突圍的隊伍都走了,敵人也收縮了,只在牛嶺駐了一個連、馬嶺駐了一個排,每天出來到莊戶人家發傳單,叫囂著“赤匪”已經消滅。一些村民見戰爭過去也出來耕田了。曾紀財還打聽到,那晚他們離開后。敵人次日就占領了上坪。危險就在瞬間。
此時不走,更待何時。借著漫長的夜色,三人悄悄下了山。為了安全保密,項英化名老周,陳毅化名老劉,曾紀財帶著他倆晝伏夜行,四天后到達贛縣王母渡附近的一個村莊。
桃江是贛江源頭之一,發源于全南縣最高峰飯池嶂主峰,流經全南、龍南、贛縣、信豐等境,匯入貢水。桃江以東主要是蘇區,人們習慣稱從蘇區來的人為“河東人”。王母渡是桃江一個重要渡口,敵人把守很嚴,修了一群碉堡。好在曾紀財人緣熟,找到當地一位醫生幫忙,決定趁第二天圩日混渡過江。
早上7點多,太陽東升,濃霧漸漸散去,渡口邊擠滿過江趕圩的人們,有擔干柴的賣山貨的走親戚的,熙熙攘攘,吵吵鬧鬧。負責渡口把守的粵軍士兵見人群越來越多,只好草草檢查一番,便讓人上船。
項英、陳毅頭戴竹笠,身穿短褂,一身當地人打扮,混入十幾個掩護的村民中,順利登上渡船,渡過桃江。
上岸后,經過一天跋涉,他們天亮前來到信豐縣牛頸的雞公山。這一帶都是光山,只有一些小竹林,他們就藏了進去。
曾紀財說:“這里是我的家鄉。我全家都被反動派殺光了,只剩下個老岳母還在。她的兒子也是紅軍,隨中央紅軍長征走了,岳母現一個人過生活,就住在離這十里遠的青石下村,我打算半夜里去敲她的門,估計她不會出賣我們的。”
項英和陳毅對視了一眼,點頭表示同意。
半夜12點,曾紀財獨自下山,摸到岳母家,一處獨家獨院的泥磚瓦房。他先躲在房后竹林里觀察很久,確定安全后,才上前敲門。然而,敲了半天,里面一點反應都沒有。
曾紀財以自己的小名喊:“開門吧,阿媽,我是戊戌子,戊戍子回來了。”
里面還是不吱聲。
曾紀財起初怕人聽見,還是小聲喊,后來怕老人家耳背聽不見,禁不住放大聲喊:“我是戊戍子,我從河東回來了。我是您的女婿,我的聲音還聽不出來嗎?不看我面子,也要看您的閨女,不看您閨女面上,也要看革命同志啊,開門呀。”
里面還是一片沉寂,絲毫反應都沒有。
他足足叫了兩個鐘頭,但還是沒有把門叫開,用一張紙條寫上他們所在的位置,塞進門縫里,失望地走了。
陳毅見他空手而歸,安慰說:“不要緊,再等等,或許老人家有難處。”
次日中午,來了一位老太太,不是曾紀財的岳母,而是他的舅媽。舅母臉色憔悴,滿頭白發,低聲說:“阿財,你岳母病故了。家里現在是我和你小舅在住。這段時間村里很亂,經常有白狗子冒充紅軍傷病員,來敲村民的門,尤其是這些紅屬的家,特別受監視。”
曾紀財問:“那村里還有自己人嗎?您知道哪里有交通站嗎?”
舅母說:“白狗子來了,殺了很多人,抓了很多人。向著革命的,大多被鎮壓了。附近可能還有交通站,但不知道究竟在哪里。”說罷,從籃子里拿出一大碗飯菜,囑咐說白天別露面,晚上可以睡到她家里去。
晚上,三人來到舅母家。舅母親自下廚,把養了兩三年的老母雞宰了,做了頓豐盛的晚餐。多少天來,他們才算吃上這樣一頓好飯菜。
通過舅母,知道長安圩有個老篾匠還在。這個老篾匠是黨員,估計還沒有出事。第二天晚上,曾紀財費了一番曲折,找到老篾匠的家。
屋里有幾個人正在抽煙談天。曾紀財輕輕敲了幾下窗子,屋里立刻吹滅了油燈。曾紀財對著窗子輕聲說:“我是老曾,從河東過來,請開門。”不料屋里人不僅不開門,還大聲罵道:“你是土匪,打短棍的,再不走,我就報告廣東軍來抓你。”
曾紀財垂頭喪氣地回到山上匯報。陳毅、項英分析情后認為,長安圩里駐有粵軍,群眾有顧慮,但他沒有當場抓起你來,就還有文章,明晚你再去一趟。
果然,第二天傍晚,老篾匠只身找上山來,解釋昨晚不開門是因為身邊有靠不住的人。交通員已安排好,前來接他們三人進村。
第四天夜晚,交通員派了兩個農民帶路,還準備了茶水和干糧,把三人送到梅林坑交通站。隨即,交通站又派人護送到信豐縣山蕉坑信康贛縣委駐地。
縣委立刻報告了特委。特委派人將項英、陳毅、曾紀財三人接到油山的南雄縣廖地村,和特委領導人李樂天、楊尚奎等順利接上了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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