慶祝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 | “粵北紅色三部曲”之《鋒面雨》第十一章:扎根

      信息來源:廣東省殘疾人聯合會 時間:2021-04-28 字體: [大] [中] [小]

        《鋒面雨》由作家王心鋼、廖春艷共同創作,講的是長征后南方的革命故事。有關紅軍長征的書很多,但多是記錄二萬五千里長征過程的,對于長征中留下的人卻關注較少。在強大的“清剿”力量面前,這些“留下的人”是不容易的,他們不僅要艱難地活下去,還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。

        評論家溫阜敏表示,當他看到這部歷史與藝術交融而成的作品后,感觸頗多。作者善于把握天時地利人和條件,乘時代呼喚紅色文學的東風,選擇以本土為主的紅色題材填補空白,讓讀者了解革命的初心與踐行。同時,作品還整合了一系列的歷史文獻、回憶錄、傳記等,梳理了三年南方游擊戰爭的歷史脈絡,描繪出了一幅完整的南方革命的基因圖。

        今天,讓我們來品讀《鋒面雨》第十一章:扎根。

        1

        10月,正是晚稻收獲時,田里一片金黃。農民們起早貪黑,趕著把這一年的收成顆粒歸倉。在梅山長坑的田壟里,彭妹子夫婦也不例外,雖然夕陽西下,兩人仍埋頭割禾,頭上身上手上到處是汗,也顧不得擦一下。

        不知道什么時候,田埂上走來三個陌生人,他們自帶鐮刀,下田幫忙割禾,邊割邊笑著聊今年的收成,不等彭妹子夫婦提問,他們倒反問道:“老表、表嫂,你們猜猜我們是什么人?”

        “不曉得。”彭妹子看他們態度和藹不像個壞人,但穿著打扮又不像本地莊稼人,心里想著他們為什么要來幫忙割禾呢?

        領頭一個帶著外鄉口音的人開門見山說:“你們聽說過紅軍游擊隊嗎?我們就是。但你們不要怕,我們是窮人的隊伍,不打人,不罵人,更不殺人,只會幫助你們這樣的窮苦人。”

        彭妹子聽說過“鏟共團”到處抓“赤匪”,把“赤匪”描繪得像鬼一樣兇,還要什么“共產共妻”呢?沒想到這些人看起來挺斯文的,哪有土匪的樣子?

        外鄉人旁邊站著的是一個本地人,會講江西客家話。他問道:“你們耕的田是自己的,還是地主的?”

        “不是自己的,也不是地主的,是有錢佬的。”彭妹子快言快語回答道。

        三個陌生人相視一笑,外鄉人解釋道:“地主就是有錢佬,有錢佬就是地主,想想看,他們不勞動不干活卻能吃好的穿好的,全是靠窮苦人養活啊!”

        “我們天生窮命有什么辦法啊?”彭妹子她老公咕嚕了一句。

        “不是這樣的,陳勝說得好:‘王侯將相,寧有種乎’?誰也不是天生受窮的命。”外鄉人說話文縐縐的。

        “陳勝是誰?干嘛的?我們不認識。”彭妹子搖搖頭,并沒有停下手里的活,鐮刀在她手中上下翻飛,快速地舞動著。一看就是個做農活的能手。

        “老劉的意思是我們窮苦人只要團結起來,跟土豪劣紳作斗爭,就會有自己的土地,就會過上幸福的生活。”本地人解釋道。

        “我們也能有自己的土地?那不得要把天翻過來才行?哈哈哈。”彭妹子性格爽朗,說著就笑了起來。

        “沒錯,我們就是要翻天,讓窮苦人民都能當家做主。不再受地主的剝削和壓榨。”外鄉人邊割禾邊耐心地給他們講窮人為何會貧窮的道理,讓彭妹子夫婦聽了心里比秋陽還暖和,憧憬著將來那種沒有人壓迫人的社會。

        這三個人不是別人,正是“外鄉人”陳毅、“本地人”楊尚奎及陳毅的警衛員聾牯。

        上個月,特委班子成員分散到各地后,陳毅負責聯系楊尚奎、陳丕顯兩個點。他讓項英坐鎮指揮,自己帶著聾牯、宋生發兩名警衛,首先來到楊尚奎所在的梅山。

        楊尚奎告訴陳毅:“梅山屬于大庾縣,包括黃坑、長坑、嫦娥嶂、安背坑、齋坑等好幾條山坑,每條山坑都住著三五戶人家。我是江西人,會講客家話,到梅山后就化名老穆,背一把篾刀,走家串戶幫人編篾器,以此為掩護深入各地做群眾工作。”

        “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?”陳毅笑嘻嘻說。

        楊尚奎打趣道:“牛皮不是吹的,我可是家傳手藝,工夫過硬,不僅籮筐、竹籃、雞籠樣樣能編,而且編出來的東西精致耐用,村民都喜歡請我這位老穆師傅呢。”

        “這個本事好,不僅得到群眾認同,還能找碗飯吃。你要以此為契機,在貧苦百姓中把黨組織建立起來。”陳毅指示說。

        “這個我正在做。通過這段時間的交往了解,我選擇貧苦農民黃贊龍作為首個發展對象。這黃贊龍家住梅山黃坑,為人沉穩誠實,機警靈活,他是七月十五日鬼節出生的,用當地人的話說,‘鬼節’出生即是‘鬼精’。”

        “對,我們就要利用當地人才好扎下根來。我看彭妹子這客家女子也不錯,潑辣大方,你好好考察一番,可發展為地下交通員。有時叫農家婦女當交通員,更不容易引起敵人注意。”

        “我想在村里發展一批新黨員后,就盡快在梅山黃坑成立第一個黨支部。我想好了,就叫黃贊龍當這個支部書記。他會做點小生意,將來還可在大庾縣城開一家糖鋪,作為秘密聯絡站。這樣,在城里也有我們的耳目。”

        “這個想法好,自從與中央失去聯系后就一直沒有中央的消息。我想中央會派人與我們聯系的,這個聯絡站要盡快建立起來。”陳毅肯定地說,“老楊,沒想到,你到梅山不到一個月就打開了局面。我回去后,一定要好好向老周匯報。聽說阿丕那邊也干得不錯,我想過去看看。”

        “阿丕在彭坑、黃種一帶開辟工作,離這里不遠。吃過晚飯后,我派人送你,走夜路安全些。”楊尚奎回答道。

        2

        當晚夜色不錯,有半輪明月照著,陳毅和聾牯、宋生發三人身著藍衣裳,頭戴黑頭巾,打扮成當地人。他們在交通員帶領下,避開大路,穿過山崖小澗,緊趕慢趕,在天亮前來到大庾縣池江鄉小汾村的彭坑。

        陳丕顯還在一個茅草搭的棚子里睡覺,見陳毅突然來到又驚又喜,連忙爬起來,叫人通知老鄉,張羅早飯。

        彭坑在油山西北方向。此時天已大亮,透過散去的云霧北望,可看到山下的平原。秋季的平原稻浪翻騰,曲折的漳水時隱時現地從大庾流來,穿過一塊塊金色稻田,蜿蜒向贛州方向流去。

        陳毅由衷地贊美道:“這里的景色真美!”

        “老劉,作首詩怎么樣?”阿丕不作詩,卻愛讀詩,以前是讀蔡會文的詩,后來到了陳毅身邊,則讀陳毅的詩。蔡的詩文雅些,有些不好懂,而陳的詩直白易懂,看一遍就能背。

        “你這個小鬼,竟然還有作詩的雅興?說說看在這赤白交界地區,工作開展得怎么樣?”陳毅收回看風景的目光。

        “這里情況較為復雜。由于敵人的封鎖和欺騙宣傳,加上過去我當地黨組織執行政策時出現偏差,山里山外至今還存在著對立情緒。山里原屬于赤區,人外出十分麻煩,一路受到嚴格的盤查;山外屬于白區,他們的人進坑,沒有保人也不敢輕意進來,害怕被當作探子殺了。山下那條山溝叫彭坑,雖然住著幾戶人家,但粵軍駐扎在(土弓)里,離此較近,敵軍官只要心血來潮,口哨一吹,他們一個跑步就可以到山溝來搜個遍。在這種情況下,我們活動較為不便,物資補給尤為困難,要立足發展,并不容易。”

        “既然如此,你們在工作中就要努力做到細致、周密、堅定和靈活。”陳毅說。

        “是的,我到這里后,先在葵花坑茅棚里召開當地干部會議,擬訂了一個工作方案,確定:第一,鞏固立足點;第二,建立貧農團,依靠貧雇農,做好赤白交界地區的群眾工作;第三,發展大塅也即是平原地區的工作。”陳丕顯說起正事來,還是頭頭有道的,“我對大家說:我們要像釘釘子那樣釘牢在這里,把赤白交界區變為赤區,把工作推向平原。因此,在工作中,必須嚴格遵守紅軍的群眾紀律,努力消除赤區白區的人民之間的隔閡。敵人非常殘暴,動不動就是一番燒殺,加上欺騙宣傳,不少人暫時會迷失方向。我們應該理解和體諒人民群眾的困難,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群眾,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來從事革命斗爭。”

        陳毅邊聽邊贊許地點頭,插問道:“同志們反映怎樣?”

        “我的話音剛落,很久就在這個地區堅持斗爭的游擊隊長曹秀清馬上表態說:‘對!我完全擁護!過去‘左’的那一套,給我們吃的苦頭已經夠多了。現在我們一定要按照新的政策來干!’說著,他把手一揮,指著山下說:‘就拿彭坑來說,村民劉漢光忠實可靠;他的妻子三娣子經常給我們送飯。還有魏良洪是紅軍傷員,現在還被關在大庾監獄里。我們要馬上設法把他保出來,使他成為我們依靠的力量。今后,我們可以通過這些可靠的力量,串連發動,著手建立貧農團。’”陳丕顯邊說邊比劃著,繪聲繪色地說著當時會議情景。

        “老劉,阿丕,吃早飯了。”宋生發過來,打斷了他們的談話。

        送早飯的是一個農婦,也就是剛才提到的村民劉漢光的妻子三娣子。這是個典型的客家婦女,生得五大三粗,為人忠厚樸實,家里田里都是一把好手,別看她只有三十多歲,卻已是八個兒女的母親。她家是一所單門獨戶的泥磚房,房前砌了一圈土墻,屋后是一片密林,陳丕顯就以她家為“立足點”,在山后搭了這間草棚子。

        陳丕顯介紹說:“劉光漢夫婦支持革命,全家老小都把我們當作親人。家里種的糧食除自留外多數供應給我們。三娣嫂還經常給我們送飯、買東西。請她辦的事,她都努力去辦。”

        正說著,三娣嫂走進棚子,從竹籃子里取出幾筒米飯還有一些新鮮蔬菜,招呼大家趁熱吃。

        陳毅邊吃邊親切地問:“表嫂,你叫什么大名?”

        “我娘家姓周,婦娘家沒有大名,只有小名,叫三娣子。”她有些靦腆地答。

        “鬧革命嘛,男女平等。你該有個大名呵。”陳毅風趣地說。

        “有大名當然好,只是我大字都不識半個,誰給我起呢?”她不認識陳毅,但猜出他是個領導。

        “我來給你取。這樣好吧,你天天送飯、買東西,手里少不了一個籃子,就叫周籃吧。”陳毅想了一想,笑道。

        “好,這個名字很好聽,也很有紀念意義。”陳丕顯表示贊同。其他人都覺得不錯。

        “同志哥,謝謝你。”三娣嫂對“周籃”這個新名字感到十分滿意。她忽然發現陳毅右褲腿磨出一個洞,露出發炎紅腫的傷口,忙問:“哎呀,你受傷了?”

        這一個月陳毅四處檢查工作,走得太多,腿部傷口復發,由于粵軍封鎖,無法到山下去買藥。陳毅淡然說:“沒事,老傷口了,用鹽水洗洗就行。”

        “這棚子太潮濕,容易感染。這樣吧,你到我家住幾天,我懂點土中醫,我給你采點消炎的草藥來敷一敷。”周籃勸說道。

        陳丕顯這才發現陳毅的傷口又發炎了,也建議他暫時住到周籃家。

        當天,周籃把陳毅接到家后,便到山上田間采摘草藥,用辣蓼草加鹽熬藥水洗傷口,再用狗貼耳和螞蟻窩搗爛制作藥餅敷貼在傷口上。接連洗貼幾次藥后,陳毅傷口的紅腫慢慢消退了。

        這天午后,陳毅坐在屋后石板上邊曬陽光邊看書,宋生發和聾牯則在一旁擦拭著槍。周籃嫂提了一籃衣服到門前河溝邊洗,突聽到家里的狗“汪汪”地狂叫起來。她抬頭一看,對面來了一隊穿黃衣服的粵軍官兵,不禁倒吸一口涼氣。

        趕回屋后報信顯然已來不及,她急中生智,拿起一塊石頭就向狗擲去,大聲叱罵道:“死狗,亂叫什么?瞎了你的狗眼了,好好看清楚,是長官老爺來了,你還不躲起來?再不走小心長官老爺一槍打死你。趕快走!”

        陳毅等人聞之趕緊伏下身子,一路小跑著,躲到后山密林里。

        這群敵人也熟悉周籃家,把她家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后,還是什么也沒撈著,罵了幾句,又朝另外的方向走去。周籃一直不動聲色地洗著衣服,連頭也沒抬。

        事后,陳毅感激地對周籃說:“大嫂,今天要不是你夠機智,,我們幾個怕是在劫難逃了。但你家我們是不能再住下去了,我恐怕敵人還會找來。”

        周籃說:“沒事的,有空你們常來我家坐,有什么事盡管吩咐。”

        陳丕顯覺得這個立足點丟了太可惜了,便對周籃說:“我們以后肯定還有事要找你們幫忙的,可到你家有點不方便,山下的粵軍常來搜山,我們白天去你家,怕暴露目標,晚上去呢,又怕你家的狗會叫。而且你們家房子外面還有一堵土圍墻,叫門也不方便。”

        “這個好辦,”周籃說,“明天我把那條看門狗帶來。狗見了生人,自然會夾著尾巴晤晤地叫,你拿點東西給它吃,它認得你們后就不叫了。還有,每天晚上我關門時,會在土圍墻墻腳放一張凳子,你們踩著凳子可以翻墻過來,就不會驚動別人。”

        陳毅表揚說:“還是大嫂想得周到。我們有了這樣好的落腳點,就可以在這一帶組建貧農團,讓更多像大嫂這樣的人加上進來。”

        從周籃救他這事,陳毅不禁想起帽子峰的香菇老人王廣。這個王廣也是秘密交通員。

        這還是上個月的事了,陳毅帶著聾牯到處檢查工作,深夜在王廣的香菇棚借宿。第二天一早,聾牯上山為老人拾柴火,王廣則在棚內做早餐。昨晚睡得遲,陳毅有些累,太陽老高了還未起床。

        突然,王廣感覺得棚后水坑邊好像有人走動,便佯裝倒水出去看個動靜。剛到門口,一看不好,一群荷槍實彈的粵軍士兵正朝棚子走來,心里暗叫糟了。

        王廣急中生智,順手抓起放在門口的一把趕雞的竹掃,回到棚中朝著躺在床上的陳毅拍打起來,大聲罵道:“你這懶鬼,日頭已半天高了,還不去砍柴?”

        陳毅看到王廣表情馬上會意,連鞋也顧不得穿,爬起來就往山上跑,一下消失在叢林中。王廣追出棚外,對著大山還在狂罵。

        搜山的隊長是個瘦個子。他走到王廣跟前:“老家伙,你打的那個赤佬是你什么人?”

        “是我沒用的小兒子。”王廣頭也不回地答。

        瘦個子怪聲怪氣地說:“這么大的兒子,你這樣使勁地打他,這不惹人笑話嗎?”

        王廣咳了一聲,說:“這個懶鬼蟲,就會吃干飯。昨天上山丟了一擔竹簍和一把柴刀,我罵了他幾句,他就賭氣不理我。今天叫他去砍柴,他賴在床上不起,你說氣不氣人?不打他他就皮癢。今天再不砍擔柴回來,老子連飯都不給他吃!”

        “好啦,別生氣了。最近有沒見到什么可疑分子?”瘦個子和王廣問答間,幾個士兵走進香菇棚內搜了一遍,沒發現可疑的東西,順手把老人剛煎好的一袋泥鰍干拿走。

        瘦個子見問不出什么名堂,又順手拿走一包香菇,警告說:“老家伙,發現土匪,一定要向我們報告。記得,若不來報,連你也要殺頭。”

        王廣沒好氣地回答說:“我恨死這幫土匪,見東西就搶,沒得好死的。”

        瘦個子沒聽出這話外之音,把手一揮“走”,大搖大擺離去。伏在林叢中的陳毅,目睹了這一幕。

        3

        劉新潮聽說陳毅在彭坑,特地從信豐縣上樂村趕來,給陳毅匯報工作。

        上樂村本是蘇區,紅軍長征后,敵人瘋狂報復,采取“無人村”策略,把全村房子燒毀一光,把青壯年抓的抓殺的殺,但村民們一心向著紅軍,硬是在廢圩上用竹子木頭茅草蓋起簡易的房子。劉新潮重回上樂村建立黨組織后,他們有了主心骨,把紅軍游擊隊當作親人,要什么給什么。有的群眾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來保護紅軍游擊隊。

        這天,塔下村村民朱乙妹背著兩歲多的女兒在村頭的菜地里澆水,剛澆完第二擔水,抬頭歇息一會,忽然感覺到對面油茶樹林好像有不少人,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群拿著長槍戴著竹笠的“鏟共團”,正悄悄摸過來,想偷襲村莊。

        她知道已來不及回村報信,不顧一切地丟下水桶,往村里狂奔,邊跑邊喊:“鏟共團來了!鏟共團來了!”

        村里3名游擊隊員趕緊起身,從后門飛奔入山林,躲過一劫。

        “鏟共團”團總林新球見撲了個空,惱羞成怒,把全村人趕到祠堂外的大坪子上,要他們指出剛才“誰是報信者”。村民怒目而視,無人回答。

        林新球從人群中拉出一個老婆婆說:“老太婆,你說剛才誰大聲喊的?我在后面聽得一清二楚。”

        老婆婆白了他一眼:“我耳背,不曉得。”

        林新球抽出兩寸寬的牛皮帶一鞭就把老婆婆打翻在地,隨后又是幾鞭打得她地上亂滾。這還不解恨,林新球又叫人把她吊在樹上,說要生剝她。

        “住手!”朱乙妹挺身而出,她不忍心老婆婆為她受難,“把人放下。剛才是我喊的,我一人做事一人當。”

        林新球看站出來的是四十歲上下的農婦,身上還背著一個小孩,喊叫道:“你有種,給我把衣服扒光,吊起來打!”

        幾個兵丁撲了過來,幾下就把她身上衣服扒光了。

        “不許嚇壞孩子。”幾個村民一擁而上,救下她身上的孩子。

        敵人把被扒光衣服的朱乙妹用繩子反綁著雙手吊在樹上,用皮帶抽打她,邊打邊對圍觀的村民說:“看到沒有,這就是通匪的下場。”

        朱乙妹被打得遍體鱗傷,卻毫不屈服,還怒視敵人大聲罵道:“你們不是人,是魔鬼,是畜生,你們不得好死。你們的日子長不了了。”

        她每罵一句,敵人就往她身上刺一刀。她身上共穿了十八個洞,直到血盡而死……

        劉新潮說到這里,早已淚流滿面。

        陳毅走到窗前,向一棵掛滿紅葉的楓樹久久凝視著,緩緩地吟出:“靠人民,支援永不忘,他是重生親父母,我是斗爭好兒郎,革命強中強。”

        “正是有了這么好的人民,我們才能扎下根來。”陳丕顯感慨說。

        這時,棚子外傳出一個年輕的女聲:“我不回去,打死我也不回去!”有個男人在勸道:“少夫人,贖金都交了,不回去不行啊。”

        陳毅和陳丕顯、劉新潮循聲走出來。陳丕顯劈頭問:“吵吵鬧鬧的,怎么回事?”

        大隊長曾彪過來解釋說:“前天晚上我們下山抓‘肉票’,原本想抓一個土豪的,可那土豪不在家,便把他的小老婆綁上來了。今早,土豪托保人來贖人,交了60個大洋。我們便叫保人帶這女人回去,可女人不肯回去。”

        陳毅見那女人只有十七八歲,模樣清秀,穿著旗袍但并沒抹脂粉,便問:“你為什么不肯回去呢?”

        誰知那女孩竟然給陳毅敬了個軍禮:“報告首長,我姓陳,叫陳小麗,福建長汀人,原是紅軍醫院的護士,突圍時被打散了,落入‘鏟共團’手里。土豪見我年輕,花錢把我贖出,做他的小老婆。”

        “土豪對你怎么樣?打你嗎?”陳毅問。

        “打倒沒有打,只是把我關起來,說要替他生了孩子才放我出去。昨天,你們的人把我綁到山上,我以為是土匪,害怕極了,后來聽說是紅軍游擊隊,我又高興極了,我已脫離火坑,為什么要回去?”

        “可是我們游擊隊是講信用的,既然交了贖金就得放人。”曾彪說。

        “不,我要歸隊,就算你們硬要我回去,我也要逃回來找你們。”陳小麗倔強地說。

        保人姓郭,是個“白皮紅心”的保長。他見女孩態度堅決,深表同情:“既然這女人是你們的人,就留下吧,我回去跟土豪說說,相信他也不敢再要人,再說贖金也不多,權當做好事。”

        “這——”曾彪看著陳毅和陳丕顯。

        “人留下吧,老郭,你回去好好解釋。”陳丕顯對郭保長道。

        “我看贖金就退一半吧,另一半留給女孩補補身體。”陳毅補了一句。

        “這個理解。”郭保長點頭道,“這樣我回去也好交差,免得土豪人財兩空。”

        曾彪無奈地搔了搔頭,不再吱聲。他抓了這么多“肉票”,還是頭次碰到這樣的事。

        “謝謝首長。”陳小麗聽說不用回去了,高興地跪下表示感謝。

        “快點起來,你受苦了。”陳毅把陳小麗扶起來,對陳丕顯說,“我打算到北山醫院去看望傷病員,就把這女孩一起帶上吧,那里正需要護士。”

        “只能這樣了,眼看冬季快到了,敵人可能又要搞什么大抄山,一個女子放在我這兒不安全也不方便。”

        離開彭坑后,陳毅一行一路西行,前往北山紅頭坑紅軍醫院看望傷病員,快到紅頭坑時,路過一個小石潭,便停下來休息,只見潭水清澈見底,一群群小魚在潭底游動,跳躍,扔一點樹皮屑下去,魚群爭相捕食,有的甚至騰出水面,十分活躍。

        不遠處就是香菇老人王廣家,陳毅喝了一口甘苦的山茶后,看看天上的太陽說:“天色尚早,我們不妨釣一些魚去給傷病員打打‘牙祭’。”

        聾牯有點莫名其妙,這深山老林中哪里能弄到魚釣?莫不是大老劉在說笑話,要講“說魚解饞”的故事?

        可陳毅很認真,向王廣老人要了兩片做野獸索的苧麻,交給陳小麗,吩咐她捻搓成細麻線,又叫聾牯弄來一塊竹片,便自己動手,用匕首慢慢地削,細細地刮,做成幾個丫字形的小竹片,最后穿上麻線,系在小竹竿上,成了一個漂亮的釣魚竿。

        陳毅留了口吃剩的飯團,回到石潭邊,細心地將飯粒插在丫形竹片上,拋入水中。

        不一會兒,魚群爭奪,連飯粒帶竹片,一口吞進嘴里,隨手一提,兩個竹尖角卡住了魚嘴,一條兩把重的魚被釣上岸。陳小麗拍著手叫道:“抓到了抓到了。”說著趕緊把那活蹦亂跳的魚裝在一個竹筒上。

        宋生發、潘聾牯見狀,也學著陳毅的模樣,釣起了魚。

        大概是深山溪潭中的魚“少見世面”,未被釣驚過,又餓又饞,一放釣餌下去,就被搶吞,有時釣餌未到水面,它們竟然躍出水面爭搶,不到個把鐘頭,就釣得二三斤鮮魚。陳小麗喜得臉上笑開了花。

        “同志們,你們看這是什么呀?”一到醫院,聾牯指著一竹筒的魚問傷病員。“魚,哪來的魚呀?”大家驚奇地問。聾牯繪聲繪色地講釣魚的經過。

        陳毅笑嘻嘻說:“今天,我親自下廚,給大家做一個川味辣椒魚,給大家打打‘牙祭’!好不好?”

        “好!”傷病員拍手稱好。

        陳小麗見醫院光傷病員就有十二三人,這點魚怎么夠吃?她悄悄走到王廣面前低聲說:“王伯,我剛才在你們家看到養著幾只鴨子,你看老劉身體有傷,工作又忙,身體很虛弱,你能不能殺一只鴨子,做個白湯鴨給他補補身子?等我有了錢就來還給你。”

        王廣說:“做得做得。你們游擊隊是為我們窮人的。鴨子就算我送給老劉補身吧。”說著,就讓陳小麗跟他一起回家,捉了一只鴨子宰了,做成白湯鴨,用瓦缽盛著,讓陳小麗端回來。

        開飯了,除了陳毅做的“川味魚”,竟然還有一盆誘人的白湯鴨。陳毅警覺起來,問宋生發:“這鴨子哪兒來的?是買的嗎?”

        宋生發搖了搖頭,老實回答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        “不是買的,是交通員王伯送的。”陳小麗邊擺碗邊笑容可掬地說,她以為首長肯定會表揚王廣。

        陳毅有點懷疑,問:“送的?是你叫王廣搞的吧?”

        王廣看見陳毅面有慍色,連忙解釋道:“是我自己搞的。我聽說你身體不好,喜歡吃白湯鴨,便叫陳護士做了這個給你補補身體。反正鴨子也是自家養的。”

        “不行。”陳毅態度嚴肅起來,對陳小麗說,“小麗同志,今天,我要嚴肅批評你!既然你重新回到了隊伍,就應該遵守紅軍的紀律,不能隨便拿群眾的東西,對不對?王廣是我們的革命群眾,他的鴨子正在下蛋,殺了多可惜啊!”

        陳小麗慚愧地低下頭,一張小臉漲得通紅,眼睛含滿了眼淚。

        王廣在一邊說著好話:“劉同志,算了,這鴨子殺了就殺了,就放開肚皮吃吧。”

        陳毅在口袋里東掏西掏,湊足一百個銅板,遞給王廣:“這錢你收下,如果你不收,我們就不吃這鴨子。”

        王廣拒而不收:“這是我送給你們補身子的,我不要你們的錢。”

        陳毅看了眼陳小麗,把錢遞給她:“你來解決吧。”

        陳小麗看陳毅嚴肅的樣子,急得面紅耳赤,把錢塞到王廣手里求他收下:“王伯,你不收不要緊!但我就要犯錯誤了。老劉說我犯了群眾紀律,還要處分呢。我剛歸隊,他們不要我回去可怎么辦啊?”說著說著,“哇”的一聲哭起來。

        “好了,別哭別哭,我收下就是了。”王廣被她哭得不知所措,只好把錢收下。

        陳小麗破涕為笑,如釋重負地對陳毅說:“王伯已經把錢收了,可以吃鴨子了吧?”

        陳毅指著桌上的瓦缽,對傷病員們說;“好,既然老王收了錢,這鴨子就是我們的了。大家開吃吧。”

        大伙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夾起來。陳毅見陳小麗端著飯碗坐在一旁,光吃著白飯,便把她叫到到飯桌前,對她說:“你怎么不吃呢?”

        “這鴨子本是給你吃的,再說鴨子也不多,我又犯錯誤了,就不吃了。”陳小麗低下頭。

        “我們是出來搞革命的,就要遵守革命紀律。”陳毅夾了一塊鴨肉到她碗中,“鴨子既然煮了,那就吃吧。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沒有等級區別,應該有福同享,有難同當。”

        一席話把陳小麗感動得眼淚直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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