慶祝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 | “粵北紅色三部曲”之《鋒面雨》第八章:圈套

      信息來源:廣東省殘疾人聯合會 時間:2021-04-25 字體: [大] [中] [小]

        《鋒面雨》由作家王心鋼、廖春艷共同創作,講的是長征后南方的革命故事。有關紅軍長征的書很多,但多是記錄二萬五千里長征過程的,對于長征中留下的人卻關注較少。在強大的“清剿”力量面前,這些“留下的人”是不容易的,他們不僅要艱難地活下去,還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。
        評論家溫阜敏表示,當他看到這部歷史與藝術交融而成的作品后,感觸頗多。作者善于把握天時地利人和條件,乘時代呼喚紅色文學的東風,選擇以本土為主的紅色題材填補空白,讓讀者了解革命的初心與踐行。同時,作品還整合了一系列的歷史文獻、回憶錄、傳記等,梳理了三年南方游擊戰爭的歷史脈絡,描繪出了一幅完整的南方革命的基因圖。
        今天,讓我們來品讀《鋒面雨》第八章:圈套。


        1
        陳毅是8月從油山趕回北山的,這三個月來他走遍了整個油山,人曬得又黑又瘦。見陳毅一行安全回來,項英十分高興,馬上召集班子成員開會。
        “這段時間你辛苦了。”項英給他倒了一杯涼白開,“油山那邊情況怎么樣?”
        “各地‘反清剿’的形勢都不錯,其中以曾彪為大隊長的油山游擊隊最為活躍。”陳毅仰頭把杯中的水一飲而盡,又自己動手倒了一杯。
        “哦?快詳細說說。”項英迫不及待地說道。
        “烏逕是南雄信豐公路上的一個大圩鎮,是敵人認為最可靠的后方。當敵人開到山里‘清剿’時,曾彪率領一支機干隊伍急行軍l00多里,奇襲烏逕鎮公所,全殲靖衛團,擊斃團總邱光華,隨后把寫著紅軍游擊隊第×支隊第×大隊等番號的紅綠標語,貼遍烏逕。許多敵兵被俘后還像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,‘這游擊隊不是在山上嗎?怎么跑進城來了?’當山里的敵軍被迫回防烏逕時,曾彪早率部奔赴大庾縣夜襲游仙圩,將保安團一個班引出碉堡加以殲滅。接著他們又轉移到西華山鎢礦,該礦是粵軍的錢袋子,距余漢謀軍部駐地大庾縣城僅10公里。曾彪他們化裝成挑鎢砂的短工,隱蔽在礦警隊營房附近的樹林里。等到黃昏,當礦警隊按例在營區操場上列隊聽隊長訓話時,曾彪帶領10名隊員猶如天兵降臨,他一槍擊斃礦警隊長,喝令全體礦警隊員繳槍投降。”陳毅喜歡擺龍門陣,說起來繪聲繪色,“余漢謀聽說礦警隊被繳械,大為震驚,馬上把派到北山‘清剿’的一支部隊調回來。敵人哀嘆說:‘共產黨真是難對付。’礦工們則興高彩烈地說:‘紅軍游擊隊真神呀,搞得白軍團團轉。’”
        “曾彪是南雄人吧?看來是個打仗的料。”項英把詢問的目光投身李樂天。
        “沒錯,曾彪是南雄大塘鄉夾河口村人,貧農出身,參加過南雄暴動,老百姓稱他為‘南雄趙子龍’。敵人對他恨之入骨,又奈他不何,就多次抄搜他家,還把他的父親和祖母給殺了。這更激起了曾彪對敵人的仇恨。”曾彪一直跟著李樂天打游擊,李樂天對他十分熟悉,“上個月,曾彪根據南雄縣委送來的緊急情報,在雄庾公路上伏擊由了三輛軍車,繳獲一批彈藥和軍用物資。軍車上,還逮到一個從南雄回大庾的土豪。這個土豪花錢找門路,好不容易坐上了有士兵護送的軍車,滿以為萬無一失,誰知半路上卻碰到了這么個‘倒霉’事,游擊隊員詼諧地給他起了個諢名:老霉子。”
        大家聽到這里,拍著掌哈哈大笑。
        “三南游擊隊干得怎么樣?”陳毅雖去了油山,但牽掛著深入白區的游擊隊的安全。
        “放心,三南游擊隊在信豐崇仙地區捕殺了鏟共團總張校麟和白師爺,隨后進入全南縣青龍山腹地,處決了船寨村作惡多端的大土豪黃運鎮、黃運伯兄弟,開倉濟民,影響很大。他們已在青龍山基本站穩腳跟。”李樂天剛從三南回來,顯然對那里的工作表示滿意。
        “這次反‘清剿’,秘密交通員作出了重大的貢獻。為了避免游擊隊因情況不明、行動失誤而受損失,交通員們不分白天黑夜,不顧雨暴風狂,不避艱難險阻,奔波在高山密林間,來往于敵人的碉堡群中,英勇機智地傳遞著黨的指示、機密情報和戰斗信息,其中不少交通員還獻出了生命。”楊尚奎說。
        大家聽了,默默地表示哀悼。
        沉默了一會,項英開口說話:“蔡會文已通過交通員送來了消息。他率領的兩個游擊大隊轉移到崇義后,成立了湘粵贛特委和湘粵贛游擊支隊,陳山任特委書記,蔡會文任支隊長兼政委。5月下旬,他們在上猶縣上寨村鎮壓了鏟共團團湖總蘭鑫發和土豪鄒萬全,又在崇義縣黼高山松地區與國民黨軍遭遇,打死打傷敵人20余名。目前,他們以東西兩面山為基礎,建立游擊區,并與湘贛一些部隊匯合。蔡會文寫信要我和陳毅到他那里去。我的意見是暫不去,等他找到龔楚、譚余保的部隊再說。”
        陳毅點點頭。
        項英卷了一筒煙,打火點上,繼續道,“另外,信康贛游擊大隊襲擊了駐南康縣黃泥巷據點的江西保安團一個分隊,繳槍數支。該隊3名戰士由龍回區委書記朱錫照帶領,在一輛客車,活捉了坐在車上的信豐鏟共團總的兒子。車上旅客議論紛紛,說游擊隊真有眼力,捉得這么準。”
        “這次反‘清剿’的初步勝利說明,粵軍‘三個月消滅紅軍游擊隊’的計劃終告破滅。我們贛粵邊紅軍游擊隊經受住敵人的‘清剿’生存下來了。”陳毅歸納道。
        “敵人三個月不能完成‘清剿’計劃,必須會制訂半年、一年甚至長期的計劃,敵強我弱,我們千萬不以掉以輕心。”項英老成地說,“而且蔡會文說,他們一直未找到龔楚的部隊,也不知他們發展得怎樣?”
        “我搞到幾張國民黨的舊報紙。”陳毅讓聾牯從挎包里將報紙取出來,“我想龔楚站穩腳跟后,會主動來找我們的。”
        對于項英這些高級指揮員來說,最痛苦的莫過于身處深山老林,和外界失去了聯系信息,十分閉塞,各路人馬是死是活,誰當了叛徒,一點也不知道。他們只能在行動中盡可能地收集國民黨舊報紙,從報紙的片言只字中了解外面形勢的變化,從敵人“圍剿戰報”中判斷中央紅軍的行蹤和各游擊隊的消息,當然這些報紙只能是“反著看”的。
        同年10月13日,天氣開始轉涼時,山下忽然傳來消息,說軍區參謀長龔楚帶一支精干部隊來到北山一帶,想和中央分局領導見面。他們已在粵湘邊建立了根據地,站穩了腳跟,想接分局領導過去加強領導。
        項英拍案叫好:“這龔鶴村果真有兩把刷子,半年時間就打出了一片天地。我正想派人與他聯系,他倒先主動找上門來了。”
        當初,九路突圍時,項英把最強的武力交給了參謀長龔楚,讓他率紅二十四師七十一團一千二百多員精兵,帶上較好的武器和兩部電臺,沿著主力紅軍的路線西去,一路收容掉隊的紅軍官兵,并在廣東連縣和湖南郴縣等地開辟粵湘根據地。龔楚是廣東樂昌人,熟悉這一帶地形并頗有聲望。他當過紅七軍參謀長、代軍長,紅二十四師正是紅七軍主力。當時,國民黨軍正忙于追擊紅軍、圍剿中央蘇區,還無暇顧及游擊隊。這對于龔楚的發展是有利的。
        臨行前,項英對龔楚交代道:“你爭取打出一塊新天地來,中央分局也好在你那里落腳。”
        龔楚由于犯“右傾機會主義錯誤”受過處分,一直耿耿于懷,但項英一向對他不錯。他信心滿滿地說:“放心吧,項英同志,國民黨是抓不住我的。我站穩了腳跟就來接你們。”
        在隨后的九路突圍中,龔楚這一路損失算是最輕的。他以湘粵桂邊區紅軍總指揮的名義率領隊伍,避開敵軍主力的封鎖線,從江西于都突圍,經馬嶺、牛嶺至信豐之鐵石圩,再經油山轉出梅關、南雄間,進入北山,沿途經過三次戰斗,突破了小股敵軍和地方團隊的堵截,于3月中旬到達湖南郴縣、臨武一帶開展游擊活動,收容紅三十四師失散隊伍。他到達目的地后,還用電臺向項英作了匯報,但不久就中斷了聯系。
        陳毅早在湘南暴動時就認識龔楚,一起參與了南昌起義和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的組建,朱德任軍長,下轄二十八團和二十九團,陳毅任二十八團黨代表,龔楚任二十九團黨代表。陳毅知道龔楚行軍打仗有一套,但自恃資格老,有點驕傲自大,除了毛澤東便目中無人。現在怎么會突然謙虛起來要我們去“加強領導”呢?陳毅把自己的疑慮說出來,并提醒說:“老周,現在形勢復雜,人心難測。我看還是慎重為好,先別急著和他接頭,從旁觀察一段時間再說。”
        項英分析說:“這信是秘密交通員帶上來的,信上還有中共贛粵邊特委機關后方主任何長林的親筆簽名,我看不會假。不過,你說的也有些道理,就先叫賀敏學和龔楚見上一面,再考慮下一步方案。”
        陳毅說:“賀敏學是賀子珍、賀怡的兄長,為人沉穩,是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開辟者之一。他擔任過七十一團參謀長,與龔楚是直接上下級關系。派老賀去見龔楚是最合適不過的了,但要提醒他多留個心眼。”
        2
        半年前,龔楚率部突圍經過北山時,賀敏學不小心手槍走火自傷,龔楚便讓他就地養傷,并留下兩個連給他,讓他在這一帶打游擊,接應后續隊伍。北山以帽子峰為中心,方圓百里都是原始森林,林海莽莽,的確是打游擊的好地方。賀敏學很快立穩腳跟,在天井洞一帶組建了北山游擊隊,任大隊長兼政委。各小隊分散活動,彼此之間聯系較少。
        賀敏學接到項英、陳毅指示后,暗中派人偵察,果真是龔楚帶了一支三十多人的精干隊伍回來了,還和“山霸王”周文山的部隊干了一仗,擊潰了這股頑匪。他們還在圩上貼宣傳標語,告訴群眾“紅軍回來了”。賀敏學聽后十分高興,正準備和龔楚聯系時,便接到龔楚通過何長林轉來的通知,請北山游擊隊負責人到龍西石開會。賀敏學是謹慎之人,只帶了兩個警衛前往,并交代副手們要做好戒備,以防萬一。
        龍西石,地處南雄縣瀾河鎮白云村的東北部,坐落在一片密林的嶺腳山窩中。賀敏學一行踏著一路露水趕到龍西石。
        后方主任何長林見賀敏學來了,笑迎著過來:“賀大隊長快請進,就等你了。”何長林是負責特委機關后勤保障的,管吃管喝,只是為了錢在打“土匪”時常違反政策,下手很狠,沒少挨項英的批評。
        賀敏學進會場前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,整個會場戒備森嚴,門口守衛只讓他一人進去,把他的兩個警衛擋在門外。更可疑的是這些守衛都是生面孔,操的是廣州白話,“丟那媽”不離口。這些人個個臉色紅潤,頭發梳得油光水滑,除少數持長槍外,幾乎都挎清一色的快槍和駁殼。這陣勢倒像粵軍的行動隊。北山游擊隊生活艱苦,人人面黃肌瘦、胡子拉碴、衣衫襤褸,哪會是這些人的模樣?再說,游擊隊武器雜亂,以長槍為主,哪會有如此精良裝備?賀敏學留了個心眼,注意察看四周。以往開會為了不暴露目標,守衛都很隱蔽,為什么這次戒備如此森嚴,如臨大敵?樹叢中和石頭后隱約埋伏著人,藏著一股殺氣。
        賀敏學下意識地想收住腳步,但前面傳來龔楚熟悉的聲音:“老賀,快進來,同志們都等著你啊。”
        賀敏學見真的是龔楚,容不得遲疑,三步并作兩步走近,握著他的手說:“龔參謀長,自北山一別后,我天天盼著你們歸來啊!”
        龔楚笑道:“這不,我回來找你們來了。我們在湘南發展不錯,等會兒開會我再詳細地給你們說說。”
        賀敏學覺得龔楚的笑有些干,他的眼神似乎在躲避什么,他身邊的人也都是陌生面孔沒有一個是認識的。如果是七十一團的人,怎么會生疏到自己一個也不認識?也沒有人認識我呢?
        一位個頭矮小但生得壯實的人過來打招呼:“賀大隊長,你也來了,我們幾個小隊長都到了,正等龔參謀長傳達好消息呢。”
        賀敏學一聽更生疑云,這人叫劉矮牯,綽號“猛張飛”,是一個游擊小隊長。隊伍有紀律,沒有項英、陳毅的批準,各支隊伍是不能輕易集中的。龔楚口口聲聲要向項英陳毅匯報,為什么未請示先把隊伍集中起來呢?
        賀敏學越想越不對路,便向劉矮牯使個眼色,話里有話說:“呵,矮牯,龔參謀長帶了這么多陌生人,還配了這么多好武器,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!”
        龔楚見賀學敏如此說,吱唔著解釋:“都是新發展的同志,大家很快會認識的。哎喲,今天吃了點冷番薯,我肚子有點不舒服,得出去方便一下。”說著,捂著肚子就往洞口匆匆走去。
        賀敏學見龔楚走開,猜測是要動手的意思,再次給劉矮牯等人使了個臉色,然后緊跟龔楚的步伐,說:“龔參謀長,等等我,趁還沒開會,我也去小解一下。”說罷,轉身疾步向外沖去。
        幾個守衛擋在洞口,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賀敏學。賀敏學鎮定地笑道:“我是龔參謀長的老部下,都是自己人,別誤會。”
        趁那幾人還在猶豫,賀敏學忽然肩一壓,猛地推倒兩名守衛,隨即抽出駁殼槍就打,一下打倒三四個,隨后呼地沖出洞口鉆入旁邊樹林中,不顧一切地往山下狂跑。
        身后子彈呼嘯,槍聲大作,夾雜著“快追,不能讓他們跑了”的狂呼。賀敏學仗著熟悉地形邊打邊撤,一下跑出了幾十米,但還是被流彈擊中。
        情急中,他就地滾下山崖。跌落在齊腰深的茅草叢里,從衣服上撕下幾塊布,包扎住汩汩流血的傷口。
        敵人緊追而來,賀敏學借著過人高的茅草掩護,一瘸一拐地泅過一條河,忍著傷口進水的劇痛又走了一程,最后鉆進蘆花密布的塘內。
        長時間泡在水里,刺得傷口像刀割一樣痛,賀敏學咬牙強忍著,一聲不哼。他現在最急的是如何擺脫敵人,向項英陳毅報告,龔楚叛變了!這將是一個引爆的炸彈,對黨組織會有多大的打擊啊!
        天黑下來了,賀敏學斷定敵人已經走遠,才從草塘內抽出幾乎麻木的身體,在岸上活動了一下,借著夜色吃力地爬回游擊大隊駐地,通知部隊立即轉移,同時派人通知項、陳及指揮機關轉移。
        賀敏學身上共中了三槍,由于失血過多,爬到隊部駐地就暈倒過去。醒來后,他心里感到痛,這龔楚可是參加過幾次反圍剿的老同志,還帶著隊伍打過不少勝仗殺了不少敵人,為什么也叛變了呢?
        3
        賀敏學脫逃后,龔楚見已無法隱瞞自己的身份,公開對與會者說:“大家不用怕,我是政府派來招撫你們的。當共產黨游擊隊沒有奔頭,你們已被包圍,繳械投降才是出路。”
        誰想到他的話還沒說完,“猛張飛”劉矮牯抑制不住滿腔怒火舉槍就打,并招呼大家往外猛沖。與會者如夢初醒,知道中計,跟著往外沖,但龔楚早布下火力封鎖,一陣狂掃,30多人當場犧牲,只有劉矮牯等七八人帶傷沖出會場,逃離虎口。
        而何長林嚇得躲在桌子底下被逮住。
        龔楚一把把何長林從桌子底下拖出,拍著他的肩膀說:“何主任,這會議通知是你擅自發出去的。我是過來人,知道黨內那一套。你即使逃了出去,上級也不會饒過你的。我現在是剿共要員,你不如跟我走,只要說出項英、陳毅的藏身地點。我不僅不殺你,還可以給你官做,否則——”
        何長林正在遲疑,龔楚的手下“啪啪”連開兩槍,打死了一個躺在地上的受重傷的游擊隊長。
        一向膽小的何長林見狀馬上嚇得軟倒在地,好死不如賴活著,在生與死的選擇面前,何長林選擇了茍且偷生。他連忙點著頭說:“龔參謀長,有話好說。我跟你走,跟你走。陳毅項英他們就在北山一帶。”
        所謂北山是相對廣東而言,大庾處在北邊。河洞是北山游擊區中心,設有紅軍后方基地、紅軍醫院和贛粵邊特委機關等重要機構,何長林是負責指揮特委機關后勤的后方辦事處主任。龔楚派人與何長林聯系時,何長林一點也沒有想到他會投向國民黨,仍把他當作領導人看待。因此,龔楚告訴何長林想見見北山游擊隊負責人時,何長林未曾請示特委領導,便以個人名義發了通知。
        龔楚拍著何長林的肩膀說:“何主任,不要怕,只要抓到項英、陳毅,即是抓到中共南方游擊隊最高領導人,功勞大大的。”
        何長林哭喪著臉說:“龔參謀長,我就是想立功也難啊。你是知道的,按照秘密工作原則,游擊隊各個單位之間彼此不發生橫向聯系,更何況項、陳率領的指揮機關更是神龍難見,流動性很大,我也只是大概知道他們住的方向,確切位置我確實不知道啊。”
        龔楚見何長林說的是實話,有些泄氣,氣得大罵手下飯桶,連煮熟的鴨子也給飛了,但他并不死心,逼何長林認真想想,如何才能找到項、陳的線索。
        已經叛變的何長林立功心切,想了好久,終于想到一條線索,特委機關給養困難,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派人下山到大梅坑采購糧食,不妨派人守在路口來個守株待兔,或許有辦法逮到項英和陳毅。
        龔楚翹起大拇指說:“好,只要抓到項英和陳毅,你就立了大功。”
        何長林帶人在路口守候了五六天,發現五個農民打扮的人從山下回來,肩膀上都挑著一擔米,為首的他認識,正是指揮機關偵察班長吳少華。何長林示意了龔楚一下,便笑瞇瞇地迎了上去。
        吳少華警惕性很高,相距幾十米見對面有人,便放下米袋準備拔槍:“你是哪個部分的?”
        何長林趕緊應答:“是吳班長吧,我是老何,何長林啊。”
        吳少華見是何長林,便放松了口氣:“呵,何主任,你也下山啊。”
        “是啊。你們買到米啦,路上安全吧。”何長林搭著腔,很快走近吳少華,趁他不主意,做了一個動手的手勢。
        突然,樹林中跳出十個人,兩人一組直撲五個游擊戰士。吳少華還沒反應過來,就被兩人擒住。他下意識地大喊:“快跑!”
        隨后的四位游擊隊員趁勢將肩上挑的米往撲上來的人身上一甩,抓起扁擔猛掃,打倒幾個人后,飛身滾下山去。他們都是當地人,又是偵察員,對這一帶十分熟悉,能打善跑,一下跑得沒了蹤影。龔楚的人只能對著山下空放幾槍,也不敢再追。
        吳少華見腰間的手槍被下了,連口袋里的紙煙也被搜走,大罵他們是反動派是土匪。
        “快把手松開,看你們把小吳嚇的。”龔楚從林子里出來,示意手下人松手。他見撒落一地的大米,蹲下來一把捧在手上:“白花花的米倒在地上,太可惜了。米珠薪貴,同志們出去搞點米多不易啊,還不把這些米收拾好!”
        何長林欠著身向吳少華介紹說:“這是龔參謀長,是個大首長。這些同志都是他從湘南根據地帶來的,剛和我聯系上,他想見見老周、老劉。”
        龔楚從地上撿起一頂斗笠說:“小同志,剛才,我的人見到你戴的斗笠上寫著‘鏟共團’的字樣,以為你們是敵人,其實這完全是誤會,誤會。我和老周、老劉是戰友。”
        吳少華戴的那頂斗笠是從“鏟共團”手里繳獲的,為了騙過沿途國軍的崗哨,斗笠上“鏟共團”那三個字他特意沒銷。
        吳少華揉了揉剛才被扭痛的手腕,說:“既然是誤會,那就把槍還給我。”
        “好說好說。”龔楚吱吱唔唔應付了幾句,卻沒把手槍退還。
        何長林接過話頭說:“龔參謀長有重要事情要向老周老劉匯報,請你給他帶帶路。”
        吳少華見槍沒還他,搖搖頭說:“我不知道他們住在哪里。”
        “你是偵察班長,怎會不知道呢?”龔楚收斂了笑容,打起官腔來,“小同志,你可別耽誤我的正事啊。”
        吳少華見難于脫身,只好說:“好吧,既然你們是何主任帶來的,我帶你們上山便是。”
        “這就對了,吳班長,你在前帶路,我們跟著。”何長林拍拍吳少華的肩膀。
        山道彎彎,吳少華帶著龔楚一行人在山上轉了老半天,突然坐在地上不走了。
        龔楚問:“怎么不走了?”
        吳少華嘟著嘴說:“我的槍被你們收走了,空著手回去,怎好向首長交待?”
        “呵,這個好說。”龔楚當即從身邊一個手下的腰間取出一支駁殼槍交給吳少華,“這把給你。”
        吳少華接過一看,那槍是支新槍比自己原來那把好多了,而且里面壓滿子彈,便興高采烈地繼續在前帶路。
        龔楚見這小戰士好哄,便上前笑著套他的話:“司令部有多少人啊?武器多不多啊?”
        吳少華搔搔頭回答說:“司令部的人不多,總共才二十多人,但每人都有一支駁殼槍,百十發子彈。不過,前天下午從河東那邊開來了一支游擊隊,約有三百來人,有四十幾支駁殼槍、三挺機槍,其余都是步槍。三挺機槍就架在司令部右邊的山坳里,其余的人都駐在司令部附近。老劉這幾天正給他們上形勢課呢。”
        何長林有些半信半疑:“你沒騙我吧,我怎么不知道有這么多人?平時機關也只有十幾個人。”
        “不信就算了,他們是李樂天的隊伍,這幾天你不是不在山上嗎?”吳少華見后面跟著他的人把子彈推上膛,有些奇怪地說:“快到家了,怎么還把子彈推上膛?防自己人啊。”
        龔楚倒也鎮定,吆喝那幾個家伙把子彈退了出來,說:“小吳,別管他們,你繼續帶路。”
        又走了十分鐘,吳少華指著前面一棵大樟樹說:“你們看到沒?大樹背后有我們指揮部的崗哨。”
        龔楚用望遠鏡細看,果然大樹背后有人。
        吳少華說:“請你們暫時停在這里,等我先去告訴哨兵。人去多了,會引起誤會,自己人打起來不好。”
        何長林說:“有你在,怕什么?”
        吳少華說:“有我在也不頂事。司令部有命令:凡接近崗哨,不得超過三個人,否則,哨兵就可以開槍。要不,何主任,你先上去?”吳少華在有意在激何長林。
        為了保險起見,何長林退后半步:“不行,那哨兵不一定認識我。”
        “照吳班長的話做。”龔楚有些惱火,命令他的衛隊停止前進,對身邊的兩個心腹說,“你們跟著吳班長。”
        何長林見吳少華稍作鎮定后,一步一步接近崗哨,那邊的哨兵遠遠地和吳少華打起招呼來。何長林正暗自有些得意,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,吳少華突然狂奔起來,邊跑邊大叫:“快報警,后面跟來的人都是反革命!”
        哨兵朝天上連開三槍,向指揮機關報警。何長林暗叫不好,舉槍向吳少華射擊。吳少華也掏出槍向何長林回擊,但沒聽到槍響。
        原來龔楚給他的那支新槍,撞針早已卸掉了。何長林因此躲過一劫。
        哨兵向龔楚這邊連開幾槍,掩護吳少華朝樹林里撤離。
        何長林正要帶人去追,龔楚制止說:“別追了,天色已晚,我們又暴露了身份,小心中了埋伏。”
        心有不甘的何長林說:“看來吳少華早已識破我們,故意夸大其詞騙我們,不要上了他的當,我們乘勝追擊,一定可以將項英和陳毅等一網打盡。”
        龔楚思考片刻之后說:“寧可信其有,這里人生地不熟的,對我們不利,我們還是撤吧。”倉促間,命令衛隊趕緊撤走。
        何長林心想,看來龔楚也是怕死的。或者他念在一場故交的份上故意放對方一馬也不一定。這家伙鬼點子多,不是我等凡人能猜得到的。
        第二天,龔楚帶了一營粵軍來大搜山,發現了指揮機關住的棚子,里面一切原封未動。何長林暗想,要不是吳少華報警,還施“空城計”,項英、陳毅沒準會被抓住。
        龔楚看何長林有些惋惜的樣子,自負地說:“既然發現了指揮部駐地,他們就一定逃不了。我已請求余漢謀軍長派四個營的人來‘清剿’,把與游擊隊發生過關系的群眾統統抓起來,把通往各地的大小道路,嚴密封鎖,一定要在十天之內捉拿到項英、陳毅,并把北山的共產黨、游擊隊斬草除根。”
        何長林一聽此話就覺得他有點“車大炮”。現已經打草驚蛇,北山這么大,而且到處都是茂密的樹木和草叢,還有數不清的石巖山洞,隨便哪里都可以藏身,四個營的兵力放進去不過滄海一粟,哪這么容易找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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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當吳少華喊出他們是“反動派”時,龔楚一愣,心里像打翻了的調料瓶,頓時五味雜陳:我當年不是打反動派最為堅決的人嗎?什么時候我也成為反動派了?半年多前,還與項英、陳毅是同一壕溝的戰友,如今為什么要兵戎相見呢?如果三人面對面相見,又該說點什么?他沿著當初突圍的路線鬼使神差地來到北山,真的是來“招撫”他們的嗎?對方哨兵報警時,他急令衛隊撤退,因為誰也料不到,下一步誰是誰的俘虜?
        1935年3月,龔楚率部成功突圍,在桂粵湘邊建立新根據地,并負責該區黨政軍事務。大家都認為這是中央對龔楚的信任,讓他獨當一面,但龔楚卻不以為然,因為在這復雜的環境下同,隨時隨地都可能遭遇挫折,一旦遇到挫折,平時對他畢恭畢敬的特務員,或許就會翻臉不認人,代表組織對他審判。龔楚覺得還不如趁現在有機會從速離去。
        同年5月2日,借到湖南郴縣黃竹坪視察之機,龔楚把身邊的部屬一一支開,待特務員睡后,半夜里悄悄起床,留下了一封信給政治部主任便悄然離開。山高夜黑,只有天空幾點星光,閃爍搖動,點綴這林菁茂密的山林。龔楚一步緊一步的向前趕路。到星光曦微時,已經離開黃茅數十里了。
        回望那云山重疊的湘粵桂邊境,龔楚不禁產生無可名狀的傷感!他揮揮手:別了!這濺滿了同志們和同胞們的碧血的莽草長林!別了!這埋藏了我的心的碎片的古嶺深山!
        龔楚離開部隊后,幾經輾轉,回到家鄉廣東樂昌長來。數月后,經人引薦,赴任國民黨軍第六綏靖區少將剿共游擊司令。為了表示誠意,他帶了一支三十多人的隊伍回到北山,尋找中共留守部隊。
        龔楚在突圍前,項英告訴他,贛粵邊一帶由阮嘯仙負責。因此,龔楚不知道阮嘯仙在突圍中戰死,更不知道項英、陳毅因向閩西突圍失敗已轉向油山。龔楚有點誤打誤撞“碰到”了項英、陳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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