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坐在輪椅上、雙腿不能動彈,是如何開車的?”
蔡迪在車禍截癱之后考取了C5駕照(準駕車型為殘疾人專用小型自動擋載客汽車),每每遇到對這個問題好奇的人,他總會熱情地邀請對方來參觀他的車輛內部,并一遍遍地解釋:“這個推拉桿是油門和剎車的手駕輔助裝置,向前推是剎車,向后拉是加油門。我們也要考駕照,車輛會到車管所備案。”
每次上車,蔡迪以上肢力量支撐平移上車后,再俯身卸下輪椅的雙輪和座椅,分部件拖移到副駕上。
不解和質疑一直存在,但沒有束縛他們往更廣闊的世界駛去。靠著一臺輪椅、一輛車,蔡迪和輪友們互相支撐、鼓舞著,幾乎自駕游遍了全國,而這在曾經的他們和家人眼中都是不可想象的。
雨中,輪椅上的巫永亮凝視著升騰的火焰。
法規(guī)的認可,無障礙環(huán)境的完善,讓他們得以重返社會,擴大生活的半徑。他們也努力通過自己的力量,讓后來者的圓夢之旅更加順暢。
沒被正式傳授的經驗
2018年脊髓損傷之后,蔡迪在醫(yī)院住了一年。盡管歷經漫長的手術和康復,但他很難再去控制如同長在地板上的沉重下肢。他以為,自己的過去也一同被命運碾碎了,便很快賣掉了車。
當他看到有病友開車到醫(yī)院,并把輪椅從車上搬下來時,他的震驚至今依然清晰。他愣在原地,希望的暖流一下子激活了他。興奮了好幾天之后,他出院的第一件事,便是去報名考C5駕照。
當蔡迪推著輪椅成功“擠上”電梯的最后一個位置時,黃紅紅忍不住笑著小聲“哇哦”了一下。
“如果沒人提醒,我?guī)缀跬浟俗约簹埣踩说纳矸荩X得自己跟之前幾乎沒有區(qū)別,各方面都是。”蔡迪知道獨立出行對于肢體殘障人士的意義,于是當他在輪友群里遇到躊躇不前的黃紅紅時,他和另一位熟識的輪友巫永亮極力鼓勵她去嘗試。
巫永亮把車借給紅紅練習,在確認她可以扛起20斤的輪椅后,幫她報名了駕照考試,蔡迪則幫著她選手駕。
結婚生子后,紅紅大約10年沒跟外界接觸。在輪友的鼓勵下,她邁出了第一步。C5駕照培訓駕校很少,從家里到駕校,要花3個小時,她每次都認真地記筆記,希望盡快攻克各個科目。
現在輪友們出行大多會在輪椅上安裝電力車頭,油門一擰即可風馳電掣地前進。
更大的挑戰(zhàn)是駕校不教的部分:如何從輪椅轉移到車上。輪友間通過視頻和口頭教學,傳授著這份經驗。
從前由家人抱著上下車的紅紅,學會了自己把腳拖進車內,在輪椅和車上各找到一個點,用雙臂支撐住,再迅疾將自己80多斤的身體挪到車座上。把手臂練粗一圈后,她終于掌握了上車力度和角度間的平衡。之后將輪椅懸空,卸掉兩個大輪,再把輪椅框架放到副駕上,她可以在2分鐘內完成這套動作。
趕在9月開學前,紅紅拿到了駕照,可以接送孩子上學,日常也能帶著父母外出了。她最享受的是開車疾馳在高速路上,車里播放著音樂,“飛一樣的感覺”,帶著她脫離了困住她二十多年的殼。
直面處境里的各種問題
“可能以后只能開個小賣部,坐在那里收費,哪兒也去不了。”2018年受傷后,巫永亮對生活的想象空間一下子縮到了最小,他不會想到,往后自己還能自駕出游,用輪椅丈量了大半個中國。
飽餐一頓后,三人在草地上放起了孔明燈。
一個陡坡、一個臺階,或一個不夠寬的車位,都可能成為輪椅人士的挑戰(zhàn)。因此,旅途中的一舉一動都需要經過深思熟慮、精心準備。每次出發(fā)前一個月左右,巫永亮就開始搜索景點、酒店的無障礙情況。一般來說5A景點的設施會令輪椅人士安心不少。實在檢索不到的,還可以網上求助天南海北的輪友們。
通常最讓他們苦惱的問題之一是無障礙車位被占。無障礙車位的設計要求是通行方便、路線短,一側還有寬度不小于1.2m的輪椅通道。
一個鄰近電梯的寬距無障礙車位,對高位截癱的輪友駕駛員們尤為重要。
“這是很好的車位,被占是在所難免的。”巫永亮說,因此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,尋覓一些側邊稍寬的車位。
有時候,他們也會較真一把。遇到占了車位的車主在現場,蔡迪有時會上前去科普一番。不在現場的,也會通過管理處聯系車主或打市長熱線,原地等上幾個小時。他們還試過打電話給商場方,挪走了門口影響輪椅通行的不銹鋼柱。
蔡迪也常遇到一些暖心的車主,會停下來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,需要怎么幫,這都讓他感到暖心,“這么多年,社會的文明程度越來越高,挺多人愿意幫我們的。”
在吉他伴奏聲中,三人高聲地唱著《明天會更好》。
紅紅注意到,以前的老傷友可能經歷了十幾年都沒能離開封閉的生活,而如今的傷友能夠更快走出陰霾。“現在網絡發(fā)達了,各地的輪友互相交流、影響,會讓彼此看到榜樣和希望。”
在蔡迪看來,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,越是經濟條件好的殘障人士,越有能力重拾方向,比如學習開車。同時,能開車意味著他們可以獨立出行,獲得支撐起家庭、回歸社會的能力,兩者是相輔相成的。
“我不想給自己貼一個‘殘疾人’的標簽,大多數時候都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那樣去生活。每個人都要面對自己的處境,處理各種各樣的問題,殘障人士也是一樣的。”巫永亮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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